不文艺

落为匠 2010-05-09

我不文藝,卻每天豆瓣然後跟著喊“辭職休學旅行去”,對祖國大西南的嚮往一下子超越了日復一日的平淡理性,全然不顧作為兒子的責任,想著三十不到未老之前去流浪一番無負於一顆自由的心。我不文藝,不懂得光與影在交互的瞬間產生的優雅與靈動,卻也在辭職之前拿了近兩個月的工資買了單反,然後任它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常駐包中休息。我不文藝,不懂畫畫不會音樂,看不來那一面牆上的涂鴉到底意味著什麼,頭一次聽到“去草莓和迷迪”還以為是哪裡的水果。我就一介鄉野村夫,不黯世事以致末知末覺。

然而我確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每天做著本質上並無區別的事,還會被人呼來喚去,在可預見的幾年中一直如此。文藝只是一個藉口,對人生一成不變的呆板抗議。看看自記事起這不短的二十多年,都做了些什麼,一任時光流逝而至於今日。

小學,天真無所事事,即便家裡被村人說成最窮依然不改其樂。放學之後拖一只籃子和一把鐮刀去割草,秋天落葉之後在桑樹林裡撿桑葉,都能自得其樂;初學騎車時騎一輛破自行車彎彎扭扭行在鄉間小路上翻下溝裡,初夏之後到水田裡抓魚卻一無所獲,夏天午後至小河游泳然後撿螺絲抓水蚌滿載而歸,又拖鞋一雙冒著炎炎烈日在桑林間大樹下躡手躡腳靜觀知了和蟬鳴伺機抓了回家給小雞吃,如此種種依然歷歷在目。那個時候沒有玩具,卻也能玩得瘋瘋顛顛不到日落不知回家。小學,是樂無極,是思無邪,還有一點點憂無傷。

中學,成績不錯,卻連遭身體的變故,所以曲折不已。我是很少生病的,而每次病了,卻都能把人折磨個半死,看看是哪些:眼、腸子(闌尾)、肝。眼睛是很小的時候了,已經模糊不清,只記得吃了很多藥都不見好,而因為這,還去了杭州兒童醫院,卻記不得那時的景況,只知道那醫生說長大了自然會好,果然。而後兩者,給我的中學時代蒙了一層紗,我看得見陽光,卻不那麼真切。那個時候,吃了不少藥,也看了不少書,藥讓身體備受摧殘,書卻讓我感到有趣和溫暖。高一看余杰嚮往自由,高二把圖書館有的金庸書都翻了出來,高三拿史鐵生的小說來為自己鼓勁。雖有陰影,卻也充實。

而大學,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曲線不升的,至大學,青春迸發而高亢遼遠。我卻似乎是一路向下了。沒有目標,缺乏理想,在空蕩與熱鬧的校園,失去了方向。一直是按部就班地放鬆著,但是膽小得連放縱的心思也沒有。如此四年一晃而過,當面對工作的選擇時,沒有了志氣,只一次面試就隨便把自己的未來給定了,大概杯具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安然而生的。大學,無言的四年。

如今呢,我想著去雲南去西藏,我也想著先一輛單車跑遍嘉興,一路留一點這個世界的影子,滿足我那並不文藝的心。然而某次去徒步,看著夫婦倆帶著七八歲的小孩一家三口大小兩個背包兩個相機其樂融融的樣子,忽然想到那才是我要的生活。也許,只有當我走了以後,才能真正明白什麼是最重要的,什麼該是要一生堅持的。

庚寅年三月廿六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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